展家小猫爷

依赖了老天爷太多年,这一程,该轮到我自己想明白。

【原创】读博不如养竹鼠--04 导师身边,总要有能为他考虑的人

【04】导师身边,总要有能为他考虑的人

 

冯煦竹损人,是比较有后劲儿的那种。

挨骂的人就好像中了失传已久的化骨绵掌,当场最多只是觉得扫了面子,第二天第三天才渐渐心里不是滋味,一周之后想一死了之的心渐渐发芽,一个月之后,哪怕听到冯老师的名字都只想躲起来、钻到地缝里。

宁漱当然不能免俗。

 

挨骂三天以后,她一个人在寝室喝了一整瓶烧酒,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把隔壁寝室的姑娘吓得敲门,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挨骂一周以后,她半夜用手机录歌,扯着哭腔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痛骂“老板都是大猪蹄子”,直到对门的同学来砸门:同学,要不咱明天唱你看成吗?

挨骂一个月以后,就在她还没有从对煦竹的恐惧中缓过来神儿的时候,冯老师又暴走了。

 

不同的是,这次,冯老师不是针对某个人,更没有火冒三丈。

他把所有在读的学生叫到一起,端起那个起码十年历史的印着华大公院logo的茶缸子,抿了一口凉水,心平气和地问:

“最近,关于我被撤换课题负责人的传言,是谁说出去的?”

“没人承认是吗?

“不要紧,没人承认,我就不追究了。只是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说明白。

“首先,我要给你们解释一下这件事的经过,因为我知道这里面有些人,起码新生,一定和这件事儿没关系。但是我不想让他们认为他们的老师是一个无能的人。

“你们都知道,我是兰老师的学生。这次两个课题,本来都是我负责,实际上绝大部分工作也都是我做的。但是人家学校工作人员说了,我一个人带两个课题,中标的概率就降低了,不如一作二作换一下。

“于是我就把级别更高的那个课题的第一作者写成了兰老师,我换成了二作。

“兰老师有那么多学生,散在世界各地。我是留在兰老师身边的学生,我是觉得,老师身边,总要有一个人能替他考虑,能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希望我可以是那个学生。就这么简单。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传回我耳朵里,就成了我能力有限,挑不起这个课题了?”

说到这一句,煦竹的声音开始有了波澜。他略显急促的喘息声,让宁漱忍不住猜测,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发火的。

 

“知道申请课题这件事儿的,只有咱们组内的人。我一直想不明白,出去说你导师的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己人?就算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人,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个个脑子都瓦特了!”

冯煦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斥了一句家乡话。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冯老师清了清嗓子,喘了口气。可能是气没喘匀,宁漱竟然错觉自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晶亮。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个什么形象。严厉、毒舌。但是我什么时候没有尽到导师的义务了?哪一次组会我不是尽量推掉所有能推的行政事务赶来参加的?你们调研的、出差的、参会的、甚至买器材的钱,哪一笔我没有想办法给你们解决?你们给我发来的论文,哪一篇我不是收到之后第一时间就逐字逐句修改?你们有几个人没在八点上班以前或者半夜十二点以后收到过我的批复?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导师……”

 

沉默。

还是沉默。

 

冯煦竹看着一屋子的学生,苦笑了一声:

“我今天说得太多了,如果你们有什么想和我聊的,私下来找我吧。另外,今天我说的内容,我不希望再从任何其他人嘴里听到转述的版本了。散会。”

 

宁漱没有走。

她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听着师兄师姐一个个从她身边离开的窸窣声。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和冯煦竹。

冯煦竹没有看她。

他像一尊雕像一样,以惯用的北京瘫定格在椅子里。

 

但是宁漱在看他。

“老师身边,总要有一个人能替他考虑,能承担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希望我可以是那个学生。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回响在宁漱脑子里,挤占了她全部思考的空间,竟然生生给她挤得眼眶酸热。

半晌,宁漱扯出一个笑脸:“老师?”

“怎么了?”

“没怎么,老师再见。”

 

在走出会议室的一刻,宁漱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个人,就是我的老师了。

 

——04·完——

 

第一学期的小段应该就这么多了,再写就是博一·下学期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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